第38章 惜人才戴伯乐收高徒 妒新秀法拉第遭白眼
——电磁感应的发现(1)
上回说到1807年11月19日戴维在皇家学院作报告突然昏死过去,被送到医院,尽力抢救方才苏醒过来,虽保住了性命,却遭了一场大难。他病势极度恶化,有好多天躺在医院里,不会说话,不会翻身,看样子离见上帝也差不多时了。
许多崇拜者都络绎不绝地前来探望,弄得医院没办法,只好在大门口挂一个告示牌,每日公布一次病情。以后他出了院在家静养,有一年时间不能做实验,不能作报告。只要戴维不登台就没有人来听讲,皇家学院1808年的收入比上年竟一下减少了四分之三。戴维当时的影响之大可见一斑。
再说戴维自从这次身体大伤元气之后也不像从前那样社交活跃了,有时去做实验,有时就呆在家里。这天正是圣诞节的前一天,早晨起来,他用过早点,拿一本杂志,靠在沙发上消遣,突然仆人送进一封信来,随信还有一本368页的厚书,封面上用漂亮的印刷体写着:“戴维爵士讲演录。”还有时间、地点。他这一看吃惊不小,一下从沙发里跳起来喊道:“是哪个出版社这样大胆,竟敢借我的名字偷偷出书。”他再一翻内页,三百多页全是漂亮的手写体,还有许多精美的插图,又不像是机器印刷。可是这装订都是正正规规的精装布面,书脊上是烫金大字。戴维一下堕入五里雾中,莫名其妙。他再看那封短信,原来是一个叫迈克尔·法拉第(1791—1867)的青年写的,大意是:我是一个刚出师的订书学徒,很热爱化学,有幸听过您的四次讲演,整理成这本笔记,现送上,作为圣诞节的礼物。如能蒙您提携,改变我目前的处境,将不胜感激,云云。戴维将信看了两遍,将书捧在手中,来回抚摸着,心里也不知是惊是喜,是酸是甜。他想起这几年来他在上流社会里,终日结交的不是大腹便便的绅士,就是香粉袭人的贵妇,他们大把大把的英镑随手撒,整桌整桌的酒席彻夜摆。东家拉,西家请,要我讲,要我演,可是何曾有一个人真正理解我的发现,认识我的学问。这些人不过是附庸风雅,赶赶科学时髦而已。而今天一个订书店的学徒却对我的思想理解得如此精深,看那插图,简直比我真正做的实验还要干净利落。
想不到市井小巷里竟藏有这等人才啊!他又想到自己当初还不是一个打鸟捉蛇的顽童,何曾受过什么正规教育,多亏伦福德伯爵的提携才进到这皇家学院,现在已是爵士了。而这订书青年却还在和自己的命运挣扎。想到这里,戴维教授动了恻隐之心,起了爱才之意,便提起鹅毛大笔写了一封信:
先生:
承蒙寄来那本笔记,读后不胜愉快。它展示了你巨大的热情、记忆力和专心致志的精神。最近我不得不离开伦敦,到1月底才能回来。到时我将在你方便的时候见你。
我很乐意为你效劳。我希望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亨·戴维
1812年12月24日
果然,一个月后,戴维在家里亲自接待了法拉第,并安排他在皇家学院实验室当助手。
正是:
不用金砖去敲门,不必摇尾求怜悯。
法氏举起书一本,皇家学院敞开门。
1812年3月,法拉第到皇家学院正式上班了。他本是学徒出身,干起活来处处小心。他虽然是一名实验室里刷瓶子搬仪器的勤杂工,但对实验内容却都能理解,与人配合起来总是得心应手。所以没过多长时间,实验室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人不说法拉第的好活。戴维更是得意自己引进了一个好人才。这年秋天,戴维和夫人要到欧洲大陆旅行了。说起这位夫人,也真不同寻常,她仗着自己的脸蛋儿还算漂亮,更仗着自己的门第高贵,所以平时在家里一身珠光宝气,一出门就必须车随仆跟。有客来访,要不是个爵士贵族有地位的人,她能转过脸去装作没看见。到别人家赴宴,只要她一进门,主人也就成了她的仆人,平时在家稍不如意就摔盆打碗,只要看见街上谁家的女子穿了一件华贵的衣服,便立逼戴维马上给她也买一身。人常说爱情就是给予,就是牺牲,而戴维夫妇的结合正好相反,就是互相要,互相用。他要她的漂亮和金钱,她要他的爵士地位和科学家的名声。穷小子出身又极爱虚荣的戴维得着这么个漂亮尊贵的妇人也就够满意了,所以也甘心捧着、哄着这个宝贝。现在他们要到欧洲旅行了,第一站就是繁华的巴黎,这是戴维夫人早就望眼欲穿的。可是他们选择的时机实在不巧,这时英法两国正在交战。那个铁腕皇帝拿破仑正气势汹汹地要吞掉整个欧洲呢。
所以临出发前戴维平时的两个贴身仆人突然变卦不愿跟去了,他们怕被当做奸细抓去杀头。而那个贵妇人哪能没有仆人伺候。于是戴维就要法拉第充任,法拉第也想借机到欧洲大陆去见见世面,双方谈就,法拉第以私人秘书身份暂兼仆人,一到法国就另雇一个。
10月13日,戴维一行上路了。他们先乘马车,到达普利斯茅港,再横渡英吉利海峡,10月29日到达巴黎。在这里逗留两个多月,又经威尼斯,翻越阿尔卑斯山到意大利,再去瑞士。法拉第沿途看那滔滔海浪,茫茫群山,维苏威火山上的烟雾,罗马万神庙的石柱,真是大开眼界。还有在巴黎见到了安培,在米兰见到了伏打,在日内瓦见到了利夫,这都是当时名扬欧洲的大科学家,法拉第能在一旁倾听他们的交谈,其兴奋之情简直和第一次进皇家学院听戴维的报告一般。
但是只一件事叫他扫兴,就是戴维那个难伺候的夫人。原说好一过海就雇人的,可是到了巴黎戴维就再不提这件事。法拉第要照看随身带的仪器,准备实验,安排会客,还要照顾夫人那一大堆衣、帽、鞋、袜、脂粉、首饰。到巴黎下榻的第一天,戴维夫人就将脚上的鞋子往下一脱,说:“请你给我擦好,明天一早还要穿。”法拉第哪能受得了这份气。他也不搭话,转身去查看那些箱子里的仪器。
这位贵夫人立时变成了一个泼妇,她也不顾旅馆里人多,大哭大喊:“戴维伯爵收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一个订书徒也想摆弄什么仪器,装起科学家来,我看你快反了……”戴维忙将她推回卧室。这一夜只听里面哭哭啼啼没有安宁。法拉第知道,明日戴维要不亲自去擦那双皮鞋,那个娇奶奶是不肯出门的。想到这里,他悄悄将扔到门外的鞋子拿到自己房里擦个雪亮,自我解嘲地想道:“这也算是替老师解忧吧。戴维总是我的恩人啊。”
这法拉第自从跟了戴维,虽然有时不免忍气吞声,但处在科学堆里,耳濡目染也真正学到不少东西。哥本哈根有一个教授叫奥斯特(1777—1851),在1820年发现当导线上有电流通过时,导线旁的磁针就会发生偏转,消息传来震动了英国的科学界,这说明电和磁是有关系的。皇家学会的一名会员沃拉斯顿很聪明,他想电能让磁动,磁为何不能让电动?便跑来找戴维,还设计了一个实验,在一个大磁铁旁放一根通电导线,看它会不会旋转。可惜,没有成功。更可惜,沃拉斯顿不过想想而已,一碰钉子就后退了,也就再不提此事。但机遇专给有心人。
皇家学会两个大权威失败了的实验,倒让一个小学徒记在了心里。那天法拉第就站在旁边,事后他独自一个人躲在实验室里又夜以继日地干了起来,他想那导线不能转动是拉得太紧,就干脆取来一个玻璃缸,里面倒了一缸水银,正中固定了一根磁棒,棒旁边漂一块软木,软木上插一根铜线,再接上伏打电池,果然电路一通,那软木轻轻地漂动起来,缓缓慢慢地居然绕着磁棒兜开了圈子。一根线通电转得慢,要是一个通过强电流的线圈呢,不就转得快了吗?啊,成功了。这就是世界上第一个最简单的马达。法拉第这个沉静温和、能自制不激动的人,现在却忍不住在皇家学会的地下实验室里一个人围着这个水银缸跳起舞来。软木轻轻地漂,他也跟着欢快地转,这样转了几圈,他猛地跑到桌边,翻开实验日记写道:
“1821年9月3日。结果十分令人满意,但是还需要做出更灵敏的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