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制度改革：要从选拔视角，转变为育人视角

谈起高考制度改革，我国社会有一个基本共识是，高考制度是最不坏的制度。支撑这一共识的有一个大家都接受的事实，即虽然高考制度有其弊端，但在人才选拔这方面，高考制度没什么问题，从1977年恢复高考制度到现在，我国各行各业的精英人才，绝大多数是经历过高考，被高考选拔出来的。

如果单从对人才的选拔看，高考制度应该是全世界最有效率的选拔制度。今年我国高考报名人数1031万（还不含高职扩招人数），录取人数接近900万，6月7、8日统一考试，8月中旬就基本完成所有录取，8月底、9月初所有被录取学生都进校学习。因此，从人才选拔角度看，高考制度的效率，是发达国家也羡慕的。

但是，高考制度不只具有选拔功能，还对整体基础教育、高等教育的人才培养有深刻的影响。如果只关注把人才区分、选拔出来，高考制度改革的紧迫性确实不强，有专家指出，改革高考制度，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对录取结果的影响大概不超过5％（100人中有5人的录取结果可能会不同）。这是完全从选拔角度看高考制度。这也是很多人支持单一评价标准的原因。用一个标准可以快速、方便地比出人才的高低来。

但从教育整体发展，人才成长角度看，高考制度在选拔人才之外，对我国拔尖人才培养，整体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发展的负面影响越来越明显。因此，必须从育人角度清晰地看到高考制度的弊端，推进高考制度改革。

用一个分数标准把（一省内）所有学生分出名次，选出前10％的学生进名校，这种选拔方式并不科学，但是，选拔出来的学生总体素质不差，这是大家都不可否认的。也正是基于此，有不少质疑，高考制度为何要改?

这只看到了前10％的学生被选拔出来，没有进一步去跟踪分析这些人才的成长。毋庸置疑，到今天为止，我国教育系统和全社会，都没有给出“钱学森之问”的答案。有不少人把不能培养拔尖人才的责任推给大学，觉得这主要是大学的问题。可是，我国大学的培养、管理与学位授予制度，是和高考制度一体的，由于高考录取采取统一投档，按计划录取方式，因此，我国大学的学籍管理，也就“一个萝卜一个坑”。按照我国的高考制度，我国大学要进行严格的人才培养，淘汰不合格的学生，是很困难的。因为中途被淘汰的学生，要再读全日制大学，需要重新参加高考，填报志愿，才能被录取。面对这种情况，加之人才培养并无显示度（名校关注招生，更多看重的是录取分数线，而非对招来的学生进行认真培养），我国包括名校在内的所有高校，都存在不重视人才培养，人才培养质量要求不高的问题。有不少被选拔进名校的学生，进大学后也失去进一步努力学习的动力，甚至浑浑噩噩度日。继续目前的高考制度，这一局面很难改变。

高考制度的选拔效率，主要是针对前10％的招生录取而言的，而对于其他学生来说，这一制度的问题就多于效率。单一的分数评价，并不全然有问题，它对适合分数评价的学生来说，是没有多大问题的，每年高考结束，媒体采访报道高分学生，他们都不会觉得高考有多难，原因是他们是适应这一评价体系的，其他学生不喜欢数学，但他却喜欢。用单一分数标准评价所有学生，会导致更多学生的个性、兴趣被忽视，成绩差的学生在努力提高自己的分数、名次（但很多最终也没有提高）的过程中，挫败感日益增强，与此同时，也失去发展自己个性、兴趣的空间。

这毫无疑问影响每个学生接受完整的基础教育，基础教育的教学，主要服务选拔制度，同时，也影响每个个体的成才价值观。在当前的高考制度之下，不能成为前10％中都可能被视为“失败者”，于是，整个社会充满教育焦虑。在我国中考阶段，越多越多的学生、家长，不愿意读中职，因为中职学生被贴上“失败者”、“ 差生”的标签，试想，初中毕业后，就有超过40％（目前普职比为6:4）的学生被认为是“差生”，被社会和教育边缘，这会是好的教育吗?在我国不发达地区、农村地区，出现新的读书无用论，辍学率回潮，原因是，他们不能通过选拔成为选中的那部分优秀群体，因此就不参与选拔，也就不读书。

需要思考的是，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只靠前10％吗?一个社会的文明水平，按木桶原理，是由最短的那块木板决定的，我国普及基础教育，推进高等教育普及化，就是要补上短板，整体提高国家教育水平和文明水平。因此，高考制度不能只是满足于把人“选”出来，要科学选材，要促进教育整体质量提高，促进每个学生的成长、成才。这应该是高考改革要实现的价值。